這是南非自1976年以來最大的學生運動
學費抗漲運動:南非青年的覺醒
2016 Jan 11 認識非洲
作者:賴奕諭
南非從去年十月中開始爆發一連串學生抗爭事件,抗爭最後甚至擴大串連為全國性的運動。這是南非自1976年以來最大的學生運動,1976年約翰尼斯堡近郊索韋托區(Soweto)的黑人學生率先起身抗議政府通過法令,要求全國學校以南非荷蘭語、英語授課,並禁用黑人使用其母語。這次的抗爭導火線則是源於政府意欲縮減教育經費,研議將於今年調漲10.5%的大學學費。在政府尚未正式發布調漲學費的消息前,金山大學(University of Witwatersrand)的學生便以佔據並封鎖校園出入口為策略,質疑該舉措將加深國內階級對立,要求政府撤回調漲學費方案。
透過推特等社群網絡的傳播,開普敦大學(University of Cape Town)、羅德斯大學(Rhodes University)是第二波跟進行動的學校,抗爭到後期在總統府聯合大樓前聚集了來自南非各地大學近萬名學生參與運動。面對抗爭規模有著越來越大的趨勢,南非總統祖瑪(Jacob Zuma)最後總算出面宣佈2016年將不調漲學費。然而,學生們不認為祖瑪此舉是真正有誠意的要解決問題,他雖然一方面宣佈凍漲學費,另方面相關部門則開始研擬2016年以後大學學費仍至少會有6%以內的漲幅。
南非這波學生運動究竟反映南非社會什麼樣的問題?它後續又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尤其南非即將在今年五月舉辦地方首長選舉,這次的運動是否會對今年的選情造成衝擊?本次由「生來自由民主世代」(又稱曼德拉世代)的學生所領導的運動,顯然已經不太能夠再以種族隔離制度的遺緒做為分析的切入點,而是得從這個世代年輕人所面臨的處境來看。
「我的父母在1994年買了一個夢,而我現在在這兒要求退款。」
南非過去在種族隔離制度仍施行的時候,國內大多數資源與財富皆集中於少數的白人手中。根據統計,1970年代該國黑人的人均收入僅有白人收入的6.8%。雖然在種族隔離制度廢除以後黑人的收入已較過去有顯著提升,南非政府於2011年最近一次的人口普查資料中,白人家庭的收入仍有黑人家庭的六倍之多。我們再把大學學費拉進來對照,黑人家庭平均一年的收入是4500美元,但是公立學校一年的學費即高達3000美元,顯然許多黑人家庭根本無力負擔小孩讀大學的費用。
白人雖然在前述的數據中看起來較黑人還要好過,但事實上負擔不起學費並不是只有黑人家庭才有的問題。一方面南非近年來通貨膨脹速度比薪水的漲幅還來得快與高,而許多白人在廢除種族隔離制度之後社會優勢不再,這使得貧富差距不能直接化約為族群問題,這次學生運動也有多族群、多階級與不同類型組織共同參與的現象。
抗議學費調漲只是導火線,學生們選擇站出來更多的是對於南非社會現狀的諸多不滿。從運動訴求的演進來看,他們除了學費問題還提出以非洲為本的課程改革、學校僱員勞動條件的改善以及校園勞務外包等議題。然而,由於部分學生主張政府應該更進一步承諾提供免費教育,這些其他的訴求最後多半被政府是否該提供免費教育的爭辯給掩蓋,只有少數學校比如約翰尼斯堡大學(University of Johannesberg)回應學生訴求,同意將加開「非洲哲學」與「反殖民主義」為全校必修課程。
圖 1994年ANC的競選海報,提出免費且優質的教育訴求(Photo Credit: ANC)
追根究底,這其實是政府長年以來對於高教產業的漠視。如上圖所示,從1994年執政至今的非洲民主議會黨(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 ANC)在種族隔離制度廢除之後的大選提出免費且優質的教育訴求與政見,如今政府編列的高等教育預算僅佔國家總預算不到5%,甚至還計畫將逐年的降低預算編列。目前南非17所大學從政府得到的經費不到各校總預算的一半,多半必須由學校額外自籌,而學生便在過程中淪為犧牲品。
「我的父母在1994年買了一個夢,而我現在在這兒要求退款。」這是在其中一個抗爭場合學生所舉的標語。這已經不僅僅是個抗漲學費運動而已,更包含學生們對於政府長年以來累積的不滿情緒。
從#FeeMustFall到#ANCMustFall
發起運動的金山大學學生領袖Mcebo Dlamini在接受訪問的時候,提到他們最初從未想過運動的效應可以擴散到全國各地,甚至真的能夠達成階段性的訴求——迫使政府凍漲今年的學費。我們從學生們在推特、臉書上大量使用的主題標籤(#hashtag)觀察到運動的走向變化:從一開始各校所使用的#WitsMustFall、#RhodesMustFall與#FeesMustFall等訴求,一直到運動後期#NoMoreFees、#PatriarchyMustFall、#ANCMustFall的出現,可以看到學生們開始往更大的議題、甚至是更政治的訴求靠攏。這也無疑地將對今年南非的地方首長選舉有所衝擊。
圖 2011年ANC於上屆地方首長選舉的表現(Photo Credit: Wikipedia)
有些人認為這是南非其他左派政黨與在野黨加入抗爭行動的結果。姑且不論這些政黨的影響程度,實際上參與運動的這個世代在過去被當作是對政治冷漠的一代,今日的表現著實打破不少人的眼鏡。南非政府2011年的人口普查資料裡,這群人佔全國總人口的40%,其實是絕對有實力得以動搖南非的政治結構,但是參與運動的這些學生為何過去會對政治冷感呢?他們大多出生於種族隔離制度結束之後,或即將結束之際,被稱為生於自由的民主世代。他們不像是自己的父母輩經歷過種族隔離制度施行的那些日子,他們既對種族隔離政策後續的影響較為無感,將南非現在的經濟和社會不平等歸咎於種族隔離政策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現在沒有了那道界線,年輕人有潛力構想出挽救國家的新戰略,更有機會找到能夠包容這個國家所有人新的改進方法。」在這場運動覺醒的南非青年們,將如何持續的發揮影響力?這場抗爭顯然並未真正終結,反倒才正開始引發它的效應而已。
參考資料:
South African Students Score Tuition Fees Protest Victory
No End in Sight for South Africa Student Protests
South Africa Will Remain a Hugely Unequal Society For a Long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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