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非洲最高山吉力馬扎羅山,意外在鬼門關前驚險走一回!
2021 Apr 07 認識非洲
作者:小非象
當我呼吸困難、頭暈作嘔,以為自己快要不行了的那一刻,我腦海中閃過了哪些生命中重要的回憶並且感到後悔的事情呢?其實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直咒罵非洲最高的山——吉力馬扎羅山(Kilimanjaro)怎麼如此難爬!
今年一月,我和幾位朋友們登上了位於坦尚尼亞的非洲最高山、世界七大峰之一的吉力馬扎羅山,海拔5895公尺。吉力馬扎羅山也是整個非洲大陸少數幾個會下雪的地方之一,山頂平均溫度大概攝氏零下十至二十度左右。我有位曾經挑戰過吉力馬扎羅山的朋友,他們一行六人中只有一位成功登上真正的最高峰,其餘四位差不多抵達頂峰的火山口後就因身體不適而決定不再前進,最後一位在出發攻頂後的一小時內宣告放棄。吉力馬扎羅山的成功登峰率大概是 60% 至 90%,不是任何人都能夠爬上的山峰卻被我這個嬌小的身體征服了,新的一年才過了沒幾個月,我已經覺得2021年不枉過了。
我成功完成了壯舉並回到烏干達。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沿途風景有多美麗,或者在山峰眺望的風景有多震撼,而是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後能夠安然無恙地完成這趟歷險。可以說,我 2021年最大的成就就是沒有在這個山峰上死去吧。
(雖然是如此驚險的旅程,但我沒有後悔這趟征服山峰的經歷。既體會到人類是如此的渺小,同時也為了這次壯舉感到自豪。/照片由作者提供)
出發前的準備:相信自己或相信領隊?
在爬上吉力馬扎羅山之前,我唯一一次高海拔登山的經歷是在臺灣的合歡山。當時我沒有預先準備預防高山症的藥物,並且選了一條最簡單的路線,心裡想著「這是一個熱門的遊客勝地,而且才一公里不到的登山路程應該不用擔心。」最後,我帶著頭痛和呼吸微困難等輕微高山症反應,花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才走完那一公里!這次經歷讓我發覺自己的身體對高海拔會有反應,再加上在非洲長住多年的經驗,我知道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完全依賴提供產品或服務的公司,所以這次我在出發前很謹慎地做了許多資訊蒐集,盡量將風險減至最低。
每年有 30,000 至 50,000 名登山客慕名而來挑戰吉力馬扎羅山,每年死亡人數大概是十個人左右,死亡率遠低於其他同樣聞名於世的山峰例如喜馬拉雅山。根據網上的資料蒐集和朋友的經驗分享,吉力馬扎羅山似乎是一個相對容易攻頂的山,也是同類型高海拔山峰裡唯一一個不需要特別準備攀爬裝備。平日有保持運動、身體健康的人都可以征服。我不夠膽說自己非常身強體壯,但我畢竟曾經跑過一次馬拉松,吉力馬扎羅山應該難不到我吧。
我有某位好朋友曾經爬過吉力馬扎羅山,他向我推薦他當時選擇的旅遊公司價錢合理,他甚至大力稱讚它們領隊的專業程度,所以我和朋友們沒想太多就選擇了他推薦的旅遊公司。可是,當我與公司負責人開始電郵溝通後,我才發現它們做事很不專業。無論是爬山裝備、是否要吃預防高山症的藥、有什麼東西要自備又有什麼東西它們會提供等等,總是要我問一句它才回一句。這讓我對它們的客服感到不滿,抵達坦尚尼亞後我對領隊們也印象甚差。領隊們來到酒店為我們做登山前簡介,許多問題都沒有回答,總說我們開始旅程後自然就會知道。隔天即是正式出發登山的日子,他們又遲到,甚至總喜歡用 Hakuna matata (史瓦希里語,意即:不用擔心)以及 Pole pole (意即:慢慢來) 作為口頭禪來回答。
他們做每件事總是習慣拖拖拉拉,最後我們竟然下午二點半才正式出發,天黑才到達當晚休息的營地,讓我非常擔心在夜間登山的安全性,還有帶來的頭燈電池夠不夠用。究竟是非洲人對生命安全太不重視,還是我這個香港人對客服的要求太高了?
(準備登山前,不知還有什麼文件或費用要處理,拖拖拉拉了差不多兩小時才出發。我們在登山閘口刻意拍下了這張顯得不耐煩的照片。/ 照片由作者提供)
與外界隔絕、充滿驚喜的六天五夜登山生活
我有心理準備這趟旅程是要吃苦的,其中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露營,每晚能夠睡在一張舒服的床上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雖然期待這次登山經歷,卻毫不留戀能在美麗星空下露營的機會。第一晚睡覺的地方已經高達海拔2800公尺,已經有十年以上沒有露營的我當然睡不好。天氣寒冷、沒有柔軟舒服的床褥,再加上我可能把自己包得太緊了,半夜突然醒甚至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不過我也實在不能抱怨太多,這原本七天的行程內所需用品,例如:帳篷、食物、煮食用的爐具、基本醫療器材、氧氣瓶,甚至睡袋和更換的衣服等等個人用品,全部都由當地揹工替我們背上山。我們白天爬山時只需要帶上自己的日用背包,包裡有水和防曬油等等。
最誇張的是,我們還可以另外付錢租用私人廁所,這筆費用還包含一位專門負責搬運和清潔私人廁所的員工,所以晚上不用摸黑走到營地的公共廁所。行程最後一天的時候,我使用了公共廁所後才驚覺我們每人額外付出的三十塊美金左右租用私人廁所,實在是行程中最值得的享受!
(每位揹工背著十至二十公斤重的東西,在我們眼中看來健步如飛。據說也有揹工在這裏喪生,但是他們的意外事件不為人知,因為官方並沒有要求把揹工的死亡資料公布出來。/ 照片由作者提供)
(我們背後手指着的那個小帳篷就是我們幾個人的私人廁所,每天有專人負責搬運及處理廢物,真是一份很不容易的苦差!/ 照片由作者提供)
這段登山旅程的生活很簡單,每天爬山四至六小時之外就是吃、拉、睡。我以為在營地會有很多時間和朋友聊天或看書,到頭來都是累得什麼也沒有做。山上沒辦法上網,休息時間也不能滑手機,整整六天時間與外界隔絕,實在也是非常好的電子排毒 (digital detox) 的機會呢。
在飲食方面我原本不抱期待,只要有足夠能量支撐這趟艱鉅的登山過程就好了。殊不知是自己期望低或是單純太餓了,還是廚師們的功力真的不錯,基本上吃的東西味道不太差,大家都很滿意呢!不過,它們提供的非肉類食物似乎不能全面提供我所需要的營養,原本吃素的我唯有再次吃肉才能攝取足夠的蛋白質。無論是因為健康、環保或是不殺生等等的吃素原因,在這種生死關頭也要先放下不管了。
導遊們每天晚上和早上都會為我們做基本的健康檢查,包括:用氧氣儀探測我們的氧氣含量、用聽筒檢查肺部聲音,還有使用基本的健康清單去確保我們健康狀況良好。除了詢問我們有否頭痛、作嘔、肌肉疼痛之外,就連有沒有上廁所、大小便都問得一清二楚,因為這也是健康指標之一。在這次旅程之後,我們這四位朋友變得比家人還要親密了,平日有誰會知道對方在什麼時候上幾次廁所呢?
(在我們帳篷內,領隊為我們做身體檢查。/照片由作者提供)
(每天早上在帳篷來吃早餐的樣子。這張照片應該是頭一兩天所拍的,大家都顯得精神奕奕,還未來到之後幾天的疲累狀態。/照片由作者提供)
(接近黃昏時間的營地樣貌。/照片由作者提供)
(這裏天氣變化多端,才剛擺好 pose,後面的煙霧已經蓋過了山頂。/照片由作者提供)
(這趟登山旅程沿途走過許多不同地形和風景的路段,包括這些寒冷得沒有任何綠色植物的環境,詭異得像世界末日。/照片由作者提供)
攻頂前的最後七小時是一場身體與意志的搏鬥
爬了五天的山,心情經歷了許多大起大落。從一開始覺得自己不可能登峰,到最後一天充滿鬥志要征服這座山。登峰前一天,下午五時半用過晚飯後要再休息一會兒,以便在午夜前出發登峰,這樣才可以剛好在日出時間到達山頂。因此吃晚飯時的身體檢查,領隊們似乎比起前幾天還要認真了。大家的身體狀況良好,唯獨他們為我聆聽肺部聲音時,副領隊聽了很久,然後對著領隊說:「她的肺部似乎內有雜音。」主領隊於是接過聽筒,聽了一會兒後也認同副領隊的結果。
「妳的肺部內有雜音,可能代表有積水。」兩位領隊神色凝重,我一時之間不知怎樣反應。
肺積水這個詞我在香港也有聽過,感覺上是很嚴重的事情,但從來沒有深究確實是怎麼一回事。那一刻,我第一個想法是「副領隊首先發現有問題並沒有把事情輕輕帶過,反而是找主領隊確認情況,他們的認真程度比之前幾天高了許多。」之前大家說身體有不適時,他們總會說「沒事的,這很正常,不用擔心」等等,讓人覺得他跟著清單問問題只是例行公事。直到這一天,兩人發現我肺部積水時的確認動作,我才恍然大悟他們也不是鬧著玩的。
「所以,這代表著什麼呢?」我感覺很嚴重,但保持冷靜的聲調向領隊問道。領隊說這不一定是大問題,以前也有人試過登上山峰前發現肺部積水,最後成功登峰。他還說只要我出發時仍然感覺良好,沒有其他地方不適,那麼就可以跟著大隊一同出發,他們會一直密切監視我的狀況。我半認真半說笑地跟他們說:「沒錯!我們來這裡的遊客都很想到達山峰,但你應該明白到,生命安全才是我的第一考慮吧?」兩位領隊接著說:「我們當然明白,不會冒險的。」
我們晚餐吃完後就去小睡片刻,領隊們說這幾個小時的睡眠對於午夜登山那六、七個小時來說非常重要。我之後對於肺積水一事也沒有太在意,畢竟身體沒有感到其他任何不適。
(領隊為我檢查肺部聲音。/照片由作者提供)
(登峰前一天的休息營地,海拔 4600公尺。/照片由作者提供)
(隊友在登峰前拍到的最後一張滿天繁星的照片。/照片由作者提供)
出發前,我們喝了些熱巧克力,吃了些餅乾和糖果等等補充體力。領隊也再聽一次我肺部的聲音並說道仍然有少許雜音,但跟剛才差不多,沒有惡化。我們最後決定我可以跟大隊一起攻頂,不過會讓我以緩慢的步伐前進,領隊也幫我拿背包,讓我不用擔心體力上的問題。出發後過了沒幾分鐘,我已經覺得很累、很累。但一開始我沒有說些什麼,只是需要很頻繁地停下來休息及喘氣。才睡了幾個小時就要起來攻頂,誰不覺得累呢?過了不久,我開始覺得有點頭暈,也擔心這是否屬正常反應。同行的朋友中,那位唯一一位連續六天都沒有出現任何高山反應的那位也說覺得頭暈,所以我也沒有太擔心。
我自認為很懂得聆聽身體需要,直到面臨把身體推往極限的挑戰時,我卻發覺自己不知道究竟應該寬容對待我的身體,還是相信意志力可以戰勝一切。
如果身體和意志力是兩個在爭拗的人,他們的對話大概會像這樣:
身體:「不行了,停下來吧。別為了登峰,拿生命來搏鬥吧?」
意志:「身體你是真的不行了還是因為有肺部積水,所以你用這個當作放棄的藉口呢?」
身體:「藉口也好,真的不行了也罷。我們現在做的事絕對是這身體從來沒有挑戰過的極限。不是說安全第一嗎?」
意志:「高山症反應許多人都有,每年仍然有許多人攀上了山峰。你都經歷了過去五天,不是現在才放棄吧?」
身體:「我知道意志力你一向都很堅強,讓我在過去總是完成了許多意想不到的任務。但你不能為了成功攀上山峰這個『虛榮』,把我的安全置之不理!」
意志:「我知道你很累很累,但別把高山症反應當作藉口。你只不過是想休息吧,那邊停下來休息多點再繼續前行。你可以的!」
身體:「去你的!我好歹試過跑過馬拉松的人,很清楚現這種呼吸困難的感覺跟跑馬拉松是那種疲累和氣喘是不一樣的!
意志:「如果你那麼肯定的話,幹麼還跟我周旋?自己決定現在下山不就好了嗎!」
身體:「&#*@%?! 我安全下山後要去再報名跑十個馬拉松,再也不會爬這種山!」
非洲最高處停留五分鐘,五小時內急速下山保命
領先的朋友們比我早了半個小時到達最高峰與牌坊拍照留念的地方,當我來到這個真正的非洲最高點,兩位領隊十分緊張地對我說:「你!快快拍張照留念, 一分鐘後給我馬上下山!」
我雖然身體一直處於很疲弱的狀態,但心想我這樣攀山越嶺、頭暈和呼吸困難的情況下終於來到了山頂,不用這麼急趕下山吧?要是真的有生命危險,也不差在這幾分鐘的風險。不過領隊們真的非常緊張,所以我拍了幾張照後就由另外兩位同行員工夾著我左右腋下位置,攙扶我下山,有點像被人挾持離開的感覺。
沒錯,我花了五、六天辛苦地爬上非洲最高處,可惜只能停留個五至十分鐘左右;身體沒有任何高山反應的人可能可以待個三十分鐘,不過那裡實在太寒冷了,不宜久留。我們快速地衝下山,雖然有點可怕,但我只能相信身邊扶著我的兩位員工。大白天看到陡峭的山坡,我真不敢相信自己是在同一條路一步步走了七個小時走上來的。領隊果然說得對,晚上登峰因為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只能透過頭燈看到自己前面幾步路,反而增加了成功的機會。如果我看得到這個情景的話,可能早就放棄了。
(差不多在日出時到達山頂,朋友所拍下的照片。當時快要神志不清的我,不太記得自己親眼看過這樣的風景…./照片由作者提供)
(到達山頂前的最後半小時左右,遠處被左右兩人扶著前行的就是我。/照片由作者提供)
我們下降了大概才一、兩百公尺左右,就找了個稍為平坦的地方稍作休息。此時領隊再次為我們所有人作健康檢查,可惜我得到的是壞消息「你現在肺部的積水更多了!」,我不明白這件事有多嚴重。
本來的下山行程是登峰後下降到三千公尺左右的營地休息一晚,隔天再啟程回到平地,可是領隊要求我必須即日下山離開!原來他們曾經有一位客人的情況和我差不多,他也是在登峰前的晚餐發現肺部有積水、成功登上山峰,但是他在三千公尺的營地睡著後就再也沒有醒來了,因為他睡著時肺部繼續積水並且嚴重到把他「浸死」了。這下我才明白到自己是真的有生命危險。領隊說肺部積水的狀況會隨著海拔高度的下降而改善,所以我必須以最快速度下山。從山頂到海拔三千公尺營地的路程裡,大部份時間都是由揹工們扶著我衝下山。雖然我可以借助他們的體力,但對於一個剛爬了五天山又有高山症反應的人來說,實在是體力上的一大挑戰。雙腳感覺快要跛了!
到了營地後,揹工找到了擔架並讓我躺在上面,這個擔架不像電影中看到的那種,反而更像搬運物品用的手推車。我以為有車輪的擔架可以讓揹工們更輕鬆地把我帶下山,但事實完全相反,有車輪代表我在擔架上更加顛簸流離,工作人員需要更加小心地抓緊這架擔架車。否則整台車滾下山去的話,我更加性命不保!這一刻我沒有其他選擇,只能把生命交給滿頭大汗的六位壯男。看得出來要把我抬下去絲毫不是件容易事。
其實在找到擔架的那個海拔高度時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呼吸明顯較為暢順,也不再出現頭暈作嘔的狀況,只不過仍然感到極度疲憊。但是我們必須趕在天黑前下山,所以我也不得不躺在擔架上讓揹工火速抬我下去,否則以我的速度應該來不及離開。在香港或世界任何其他地方,我都沒有試過受傷或病重得需要被擔架抬走,所以沒辦法比較這個非洲擔架經歷與其他地方是否相似。我只能說連這個緊急醫護情況也充滿非洲特色:本來在更早的營地已經說要讓我坐上擔架,搞了大半個小時才發現那個營地沒有安全帶可以把我鞏固。唯有讓我這個「病人」自己再走半個多小時到最後一個設備齊全的營地之後,才找到了像是綁架用的黑色塑膠製安全帶,讓我坐上並綁好在擔架上。換作是別的地方,怎麼可能讓病人這樣舟車勞頓了大約兩個多小時才躺下來休息呢?
事後我也給了這六位揹工額外的小費,畢竟如果我當天沒有下山的話後果可能更嚴重。雖然金額不是特別多,但是我真心地想向他們表達我的謝意。
(營地裡找到的擔架像極了搬貨用的手推車。基於生命安全考量,我必須趕在天黑前下山,因此不得不躺在擔架上讓揹工們幫助我火速下山。/照片由作者提供)
(我和一群把我帶下山的壯男合照,這時候我們已經下降至海拔二千公尺左右。我的呼吸也幾乎完全回復正常,卻要像個病況嚴重的病人般五花大綁在擔架上,感覺很是奇怪。/照片由作者提供)
登山後的反思,自己的生命始終是自己的責任
如果你以為我在鬼門關兜了一圈後的反思是有關人生的意義、活了三十幾年來有否遺憾、以後的路要怎樣走這種充滿人生哲理的題目,那抱歉我要令你失望了。我更加多的反思是在思考自己對「信任」這回事的看法,以及了解到來自「顧客永遠是對的香港」的我,對於像領隊這種服務業的人的態度是否需要調整。
我本身性格就不容易信任陌生人,再加上在非洲住了幾年下來也提高了防範心與警戒心。好處大概是因為這樣從來沒有遇上小偷或被搶劫之類的事情,壞處就是很容易對別人態度差,或者首先用懷疑的眼光看人。從一開始跟旅遊公司沒頭沒尾的溝通,抵達後兩位導遊不願意透露全面資訊,出發第一天他們遲到害得我們天黑才到達營地,這一切在我眼中看來都顯得很不可靠。也讓我覺得他們完全沒有把顧客的舒適和安全放在第一,客服品質非常差。後來這些情況有所改善。他們之後每天都很準時出發,在某些比較困難的爬山路線也會扶著我們的手前行。我自己也改變了心態,既然決定要來這趟旅程,除了信任導遊們,根本就沒有其他選擇。之後與其他登山客聊天,才知道他們的旅遊公司完全沒有提供任何身體健康檢查,原來我們的導遊已經很專業了。
去登峰的那七個小時,我並非沒有想過要放棄。領隊們的鼓勵再加上自己也很想成功登峰,讓我不知道應該信任身體的警號或是信任自己的意志力。我後來也向朋友抱怨,怎麼那七個小時之中領隊們完全沒有再用氧氣儀或者聽筒來為我做身體檢查?但回想起來,我自己怎麼不提出這個要求呢?還不是因為我懷疑自己用肺部積水這個藉口來放棄,害怕別人覺得我過分緊張?如果我真的覺得自己有生命危險,在生死關頭怎麼還在在意別人怎樣看我?
這次事件並不是說特別改變了我對別人的信任程度,這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心態。重要的是我深刻地體會到不論是信任自己還是信任他人,責任始終在自己身上,風險有多大也始終要自己衡量和承擔。這就正如我決定在非洲居住下來,也代表我接受了面對一定的風險,不能說有什麼意外就怪罪於非洲。
我到現在仍然有疑問,到底兩位領隊有否將我的生命安全放第一,抑或純粹是他們對風險的評估與我不同?我跟我的醫生弟弟確認過,從他們第一次聽到我肺部有雜音,到登峰後再次為我檢查發覺積水多了,從時間點上來說那十二個小時之間是足夠讓肺部積水增加到致命等級。我不知道我離死亡確實有多近,只知道自己真的冒了一次險。我有點感到領隊們沒有尊重我安全第一的意願,但也並非生氣憤怒,因為我不可否認他們幫助我登上了山峰,這是我自己一個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說到底,自己的生命始終是自己的責任。
「你會推薦我去爬吉力馬扎羅山嗎?」很多朋友在這次旅程後問我這條問題,老實說我沒辦法大力推薦。並非因為我認為這趟旅程不值得,純粹是我辛辛苦苦爬到了山峰,卻因為高山症而幾乎完全不記得山上的風景有多壯觀,看不到從非洲最高點眺望的日出有多美麗!
有沒有後悔去爬這座山?我既然大難不死回來就當然不會說後悔,哈哈!說真的,我因為自己能夠征服這座山峰感到自豪,也很感謝同行的朋友和領隊幫我完成這個創舉。我之後會繼續征服世界其他海拔如此高的山峰嗎? 經歷過合歡山和這次吉力馬扎羅山之後,我似乎了解到自己的身體沒辦法適應如此高海拔,所以我暫時沒有打算。有意考慮征服吉力馬扎羅山的朋友,希望這篇文章不會把你嚇到,重點不應該是令你卻步,而是希望各位都做足準備及風險衡量,最好是在醫療和支援服務比較全面的發達國家練習後再來非洲冒險。
攀山越嶺這些壯舉和生活上大小事情其實都一樣,既然人生短短數十年,喜歡的事就去做吧。只要準備充足和衡量過風險,就好好享受,不要老來才後悔呢。
(在山頂最高端,我們四人與兩位領隊的合照。/照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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