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投資烏干達之前必須知道的三件事

摘要：「非洲初創界 Big 4」 組合——奈及利亞、肯亞、南非和埃及，長年獲得外國投資者青睞。隨著時移世易，這種越趨成熟的市場投資回報率也變得較低，許多投資者開始著眼於其它非洲新興市場。烏干達正好是最受歡迎的初創投資市場之一，在疫情期間甚至出現了破紀錄的初創投資總額。但是！新手決定投身擁抱烏干達市場的一片榮景之前，關於當地市場的三件事情你一定要知道。

作者：小非象

說到投資非洲大陸，比較多人認識的是肯亞、南非這些大國。大家會不會考慮投資比較少人認識的非洲國家例如烏干達呢？

我在非洲已經住上三年，雖然完全說不上懂得在這裡投資，但是以我在這邊的人脈，還有對當地社會人民和經濟狀況的了解，我相信烏干達是個甚有潛力的市場。在此，特別分享烏干達在初創市場截至目前為止的成功，希望為有意投資或踏足這個國家的讀者提供基本背景資訊。

交通基設限制地理位置發揮優勢

地理科或經濟課堂上所學到的基本理論是：港口貿易會帶來經濟發展，沿岸的城市通常有優勢。香港人更是熟悉小城市如何由一個漁村，發展成國際大都會的故事。

烏干達是內陸國家，國際貿易有賴於鄰近國家肯亞和坦尚尼亞的港口。由於人口分布的關係，其實東非地區大部份的經濟活動是圍繞著內陸的維多利亞湖，而非沿海地區。這代表著擁有靠海優勢的肯亞和坦尚尼亞，想把優勢發揮到最大經濟效益就需要依賴內陸運輸。烏干達是維多莉亞湖的邊境國家之一，首都坎帕拉又是東非地區都市人口增長得最快的城市。因此，烏干達受惠於貿易運輸需求，即使沒有海岸線也能有迅速的經濟增長。

肯亞的港口城市蒙巴薩以及坦尚尼亞的三蘭港，都需要良好的內陸運輸才能夠把貨品運送進東非內陸市場。正所謂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烏干達受惠於這兩個港口的競爭，它的進出口生意當然也可以在它們之中作出選擇，不時因此獲得比較實惠的價錢。

(烏干達受惠於蒙巴薩和三蘭港這兩個港口的競爭，進出口生意可以在它們之中作出選擇，不時因此獲得比較實惠的價錢。/ Photo by Michael on Unsplash)

即使擁有內陸運輸必經的地理優勢，也不代表進出口生意能完全暢順。

我們公司因為需要從中國或印度進貨，所以親身體驗過進口貨品一定會遇到的挑戰。依我們的標準來說，從蒙巴薩到烏干達的運輸不盡理想。東非地區的人做事欠缺效率和準確性，我們永遠不能正確計算進口貨品所需時間。雖然從中國港口出發送遞到蒙巴薩能準確地知道大概要多少天，但是在蒙巴薩或是烏干達邊境口岸會發生漫長的等待。另外，烏干達針對特定進口貨品的課稅非常高，我們差不多要以貨品價值的一半作為稅金。無論是肯亞或烏干達政府所設立的關卡，都顯示出在烏干達做進出口生意比起全球許多國家還要不順暢，這是有意投資烏干達的生意人需要衡量的風險之一。

烏干達要完全發揮地理位置優勢，必須在交通基建上作出大幅度改善。烏干達政府的《2040願景》報告書裡也坦承自己需要對交通基建投放更多資源。

我身為在烏干達住了三年的居民，親身體驗到當地交通基建條件落後造成的影響。從烏干達最西邊走到最東邊，根據谷歌地圖計算開車需要十小時左右。但是！各城市之間連接的公路品質參差不齊。幸運的話，你所使用的公路剛維修好，開車起來非常順暢；不幸運的話，開到一條充滿坑洼的公路，原本谷歌地圖顯示需要五小時的路程，你可能會花上八至九小時。烏干達的鐵路已經荒廢，我一個月可能只見到過一次一臺短短的運輸火車經過，所以人們穿州過省沒有其他交通選擇。首都坎帕拉的交通情況更是慘不忍睹，明明15分鐘的路程在上下班時間可以塞車塞上一至兩小時以上。不知道有多少生產能力浪費在交通時間上。

交通基建條件落後對於有興趣投資烏干達的人來說，究竟該如何衡量利弊？以我個人經驗和看法來說，當地交通設施和基建有非常大的改善空間，如果投資者選擇的公司或行業高度依賴交通基建，那麼我絕對建議在預算中加入和運輸有關的成本考慮和風險計算。

不過，落後也代表著它本身是個有利可圖的投資範圍，只是投資金額相對較高。

(交通基建須先獲得大幅改善，烏干達的地理位置優勢才能發揮得更好。/ Photo by Robin Kutesa on Unsplash)

金融科技與交通運輸的初創投資機遇

非洲初創界裡「非洲 Big 4」 組合——奈及利亞、肯亞、南非和埃及，一直獲得最多外國投資者的青睞。時移世易，肯亞這種越趨成熟的市場，投資回報相對穩定，但回報率也變得較低；比較進取的投資者已開始著眼於新興市場，烏干達正好是最受歡迎的初創投資市場之一。疫情期間，烏干達甚至出現了破紀錄的初創投資總額。

烏干達叫車服務暨電子繳費平台 Safe Boda，在2021年12月成為非洲大陸上第一個獲得Google Africa Investment Fund 注資的初創公司。另外，烏干達一間營運電子機車的初創公司 Zembo，也獲得由英國政府部份注資但私人企業管理的投資公司 InfraCo Africa 青睞，連同其他投資者在去年一共投資了 Zembo 三百四十萬美金。

不只如此，烏干達甚至出現了首次有本地初創企業被其他非洲大公司收購的情況，這代表了非洲大陸的經濟能力，還有投資人對烏干達的信心。非洲大陸金融科技的龍頭 MFS Africa ，為客戶提供電子消費和交易的科技，至今已覆蓋撒哈拉非洲 60% 的電子錢包。MFS Africa 在2020年時值烏干達疫情高峰期間，收購烏干達一間同樣是電子交易背景的公司 Beyonic。Beyonic 成為烏干達第一所被非洲投資者收購的初創公司。

從上述兩個例子中，大家可能已經留意到烏干達初創界成功的例子，大多是金融科技和交通方面的公司，甚至是兩者融合為一的服務。這符合非洲大陸大部份國家的發展狀況，提供給有意投資烏干達的人做參考。

(Photo by Jonas Leupe on Unsplash)

在許多非洲國家用電子錢包消費已經不是新鮮事，肯亞十幾年前就出現了用手機號碼作為帳戶付款和繳費的行為。收入較低的大眾市民沒辦法在傳統銀行開設帳戶，但是以手機門號作為服務基礎的行動支付（Mobile Money），能夠提供他們使用門檻和交易成本較低的金融服務。烏干達在這方面相對比較落後，但是我日常生活中也看過部份商戶如餐廳和超市提供行動支付服務。

非洲初創界大部份的電子消費比起 Mobile Money 再高一個層次，因為需要使用到智慧型電話和數據上網。烏干達的電話註冊率約 45% 左右，智慧型電話使用率在撒哈拉非洲地區仍算低，人口之中只有 20% 左右能夠透過電話連上互聯網。不過！智慧型電話覆蓋率的增長速度非常高，過往四年每個季度平均增長 5至10% 左右。所有與智慧型電話、上網有關的初創企業，可以保持樂觀心態。

交通行業的初創市場正在擴大。先前提到烏干達首都坎帕拉的交通情況非常惡劣，消費者對於能避免塞車的交通選擇絕對是有需求的。路邊隨手攔輛摩托車計程車，已經是多年前出現的交通移動選擇。如今，轎車移動服務正在烏干達市場蓬勃發展中。

本地用戶在這方面的心態和西方發達市場的用戶是類似的：我自己在香港或是世界各地旅遊時基於安全理由，比較喜歡使用Uber這類叫車服務，而非隨便乘搭街上的計程車。我身邊的烏干達朋友們，特別是比較年輕和有經濟能力的一輩，也會基於交通安全考量而使用APP叫車。當然，在烏干達叫車，我們考慮的還有司機本身，因為許多摩托車司機完全缺乏安全駕駛意識。本地初創公司 Safe Boda 為他們加盟的摩托車司機提供訓練，乘客也可以透過APP給司機評分。不僅摩托車司機更有動機保持安全駕駛，交通意外發生的機率也能降低。

烏干達許多成功的初創服務都不只限於單一的產品或服務範圍。

以提供叫車服務的 Safe Boda 為例，它已經轉型成電子財務平台，除了叫車還能用它來付款，甚至存錢。我因為在它的錢包內一直保有少量存款，每星期都收到 APP 推播通知，告訴我說賺了多少利息。雖然利息金額對於我一個外國人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對於沒有銀行存款或是沒辦法做投資的低收入烏干達人而言，是一個不錯的存款選擇。

烏干達的餐廳外送APP 也不只做外送服務，用戶還可以用它來買菜、買日常所需、買藥等等，甚至還能遞送私人物品給朋友哦！

投資烏干達的風險與挑戰

以上所說的一切，似乎把烏干達塑造成一個非常值得投資的地方，其中的風險和挑戰又有多少呢？一般人想像得到有關非洲國家的投資風險，大概離不開貪污情況和法治程度等等。我概括描述一下，我個人是怎麼評估和看待這些風險的。

首先，烏干達「很吸引投資者」的景象確實存在，並非泡沫。無論是因為人口增長、政府措施，或者一個發展中國家的生活習慣等等，皆顯示出烏干達整體消費能力的確在上升。對於願意面對高風險高回報的人來說，我覺得烏干達是可以考慮的投資市場。

貪污情況一定存在，但這算是一個挑戰嗎？生活在廉潔國家的人們，很難想像舉凡生活大小事、生意往來都要想到貪污。當這件事成為可被預測的數字時，便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應對了。我身邊在烏干達做生意的朋友曾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很有智慧，他說「只要能夠預測準確，貪污對我來說不是問題」。簡單一點說，如果賄款大致上公認的「市價」，那麼這一點「成本」就可以相對準確地被包括在投資或做生意的預算之內，對整體商業運作暢順起碼沒有太大影響。

在日常生活中，我遇上公務員或交警暗示需要收賄款才能放行時，我的確知道他們期望收取多少金額，也知道什麼才是一個合理的「行賄公價」。

(貪污一定存在，但這算是一個挑戰嗎？當這件事成為可被預測的數字時，便沒有想像中那麼難應對了。/Photo by Vitaly Taranov on Unsplash)

其次，投資烏干達的考慮點是政治環境。對比西方國家，大家當然會覺得非洲大陸政治混亂，但是，來到今時今日連俄羅斯也攻打烏克蘭的時代，有什麼國家是不受政治影響的嗎？烏干達比起其他非洲國家已經算是相對穩定的，烏干達總統穆塞維尼非常明白社會和諧對經濟發展和外來投資機會的重要性，他很注重各個民族和部落之間的和諧。

看看地圖上許多非洲國家的邊境是整潔的一條直線，熟悉非洲殖民地歷史的讀者都知道西方殖民者撤離時把非洲大陸隨便分割，沒有考慮不同民族的意願，許多非洲國家因此發生內戰。烏干達在這方面還算可以，雖然每個人仍會偏好與自己種族的人交涉，但是沒有出現國家層面的大規模種族鬥爭，營商環境尚算穩定。

烏干達也存在政治環境不和諧，還有不和諧對國家經濟帶來不便的例子。

幾年前，烏干達執政黨因為反對派善用社交媒體培育支持者，便隨意設立了社交媒體使用稅，限制反對派的政治宣傳機會。基層人士為了不負擔多餘的稅金而減少使用社交媒體，執政黨成功達成目的。2021年1月烏干達舉行總統選舉，在位總統為了確保連任以荒謬理由將全國網絡封鎖五天，整整五天沒有人能上網！惹來許多商界人士大力批評，不少國際公司因此損失了不少。這種政治不和諧也是令我覺得烏干達未能百分百吸引投資者原因之一。

烏干達政府後來取消了社交媒體稅，改成整體互聯網稅項，導致基本上所有需要上網的經濟活動都要額外支付12%成本。目的同樣是為了防止反對派候選人使用社群媒體，建立支持社群。今時今日，Facebook 在烏干達仍然是被封鎖的，大家使用 VPN 上 Facebook 已是公開的秘密。一方面說要吸引外來投資者，卻在上網如此基本的基建上增加稅收，真是一個我不能理解的政府。

最後，我認為「烏干達本地人才有限」也是讓投資者猶豫的原因。

本地教育制度類似華人文化，但更落後。讀書考試注重重複和背誦，而非啟發學生的好奇心，也沒有要他們懂得批判性思考。許多功課都是抄寫、默背，考試問題總有既定的標準答案，創新思維完全不是烏干達教育制度的考量之一。

烏干達在科技方面的訓練也難以追上國際水平，拿著IT或科技有關大學文憑畢業的人在解決問題方面可能是專家，但是實在未能達到創新應用科技的層面。我在這篇文章裡提到成功發展或被收購的初創企業，通常都是和外國人聯手創業，或者海外留學歸國的烏干達人創立的。

我認為在可見的未來，本地教育制度難出現有意義的改善。即使有，也要等上十幾二十年才會有出現一代具有批判和創新思維的學生投入職場。目前人才問題暫時不是主要難關，普遍做法是輸入外來人才。特別在初創早期不需要大量員工，只要在重要職位上聘請符合資格的外籍人士或海歸派便可。

(烏干達教育制度無法培育出具有批判性思考和創新思維的人才，重要職位需聘請符合資格的外籍人士或海歸派擔任。/Photo by Christina @ wocintechchat.com on Unsplash)

非洲大陸中有潛力的新興市場

對於許多人來說烏干達仍是寂寂無名的小國，但是綜合以上各項觀察和分析，烏干達是充滿潛力的！

最基本的人口增長和地理優勢，皆顯示出烏干達有著龐大的經濟市場和活動。雖然在交通和運輸基建方面不理想，但是從港口往內陸的運輸幾乎不得不經過烏干達，所以始終能讓這個國家從鄰國的經濟活動中分一杯羹。

西方和非洲的大型投資裡，尤其初創界展現了各界對烏干達的信心。雖然烏干達和全球各國一樣在疫情期間經濟受到打擊，但是電子和科技有關的初創公司成功轉危為機，獲得各項重要大型注資，烏干達的初創界整合起來更在疫情期間獲得破紀錄的投資總額。親身在烏干達的我也感受到像 Safe Boda 這類初創，確切地能夠為本地市場提供所需服務，而非只是在帳面數字好看的一堆泡沫。

烏干達的投資風險當然很多，我還可以無止境地列出它的不足之處。由於我的個人財務處理非常保守，實在不能隨便給有意投資的人意見。但是！我會從這個角度考慮：烏干達市場的弱點是結構性問題、系統性問題，抑或只是大家做事標準不同？再進一步思考，如果是「結構性問題」，那麼它是否真的能夠阻礙烏干達的市場發展和投資回報呢？

以交通基建落後為例，混泥土道路因為素質參差不齊的承包商，鋪好幾年後一定會再度破裂，最終陷入無限修補循環。這也許是一個品質管理或選擇承建商的結構性問題，無論更換哪個承包商，道路品質都不會有所改善。但是，進軍烏干達市場之前將這個問題包含在風險計算之中。原本五小時的路程得花上十小時，雖然浪費了許多生產價值，但是如果項目專案有利可圖，調整運輸成本或許就行了。

希望這次分享能讓大家加深對烏干達市場的了解，也期望我(也許)在烏干達生活的未來幾年間，看到更多讓全球投資者都興奮的突破性發展。

封面照片來源：Photo by Christina @ wocintechchat.com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