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這兩個阿拉伯兄弟為何又鬧矛盾？

作者：中東研究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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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4日，蘇丹（Sudan）外交部宣布召回駐埃及大使阿卜杜勒·馬哈穆德·阿卜杜勒·哈利姆，聲明裡沒有說明召回原因也没有說明大使何時重返埃及。召回大使是埃及與蘇丹關係近期關係惡化的跡象之一。兩國各自拉攏周邊國家和地區大國，展開外交和軍事上的博弈。有消息稱埃及正在厄利垂亞（Eritrea）境内靠近蘇丹的一處軍事基地進行軍事部署。蘇丹在與厄利垂亞接壤的卡薩拉州實行緊急狀態，並於上周五宣布關閉與厄利垂亞的邊境。有觀察人士指出，埃及與蘇丹的關係正處於史上最低水平。

埃及與蘇丹的關係惡化既與領土爭端等兩國長期間存在的問題有關，亦與東北非和中東地區近期的形勢變化息息相關。

領土爭端

蘇丹與埃及就兩國交界處的哈拉伊卜三角區和沙拉丁三角地帶存在主權爭議。這一爭議源自英國殖民時期。1899年，殖民當局劃定了埃及與蘇丹的邊界，該地區位於埃及境内，此後卻又將這一地區劃歸蘇丹。1956年蘇丹獨立後將這一地區視為自己的領土，並於1958年議會選舉期間在該地組織選舉活動动，埃及試圖阻止，兩國之間險些兵戎相見。1995年，蘇丹在該地區進行了石油勘探活動，這一争端再度激化。當年，埃及總統穆巴拉克在衣索比亞（Ethiopia）首都阿迪斯阿貝巴參加非洲聯盟首腦會議期間遭到未遂行刺。蘇丹被懷疑是暗殺行動的幕後主使。埃及於當年派兵佔領了爭議地區。

此後，該地區一直處於埃及控制之下。兩國之間就解決該爭議進行過多次商談，但埃及堅持這一地區屬於埃及領土，兩國始終未能達成一致。

近年來，圍繞該地區的争端再次加劇。2014年，埃及在這一地區設立了選區，引發蘇丹強烈不滿。2016年，埃及與沙烏地阿拉伯簽署了海上劃界協議，海拉伊卜和沙拉丁三角地帶被解釋為埃及领土。蘇丹對此表示不滿，再次要求歸還該地區，並於去年向聯合國安理會提交申訴，抗議埃及與沙烏地阿拉伯之間的協議。

作為回應，埃及計畫加大力度開發這一地區，強化既成事實。2017年的最後一個周五，埃及電視台直播了在海拉伊卜舉行的聚禮畫面，並宣布將在該地區實施多個發展計畫。

(上圖灰色地區為哈拉伊卜三角區。/ 圖片來源：wikimedia )

尼羅河水資源之争

關於尼羅河水資源的争端是埃蘇之間的另一个主要問題。埃及長期在尼羅河水資源分配中佔據優勢。根據1959年埃及與蘇丹簽訂的尼羅河水分配協議，埃及每年享有555億立方公尺的水量，蘇丹只分到185億立方公尺。事實上，由於水利基礎設施等方面的瓶頸，蘇丹長期以來用不完協議中分配的水資源份額，相當一部分的水量白送給了埃及。

蘇丹一直將振興農業看作發展國民經濟的重中之重。藉由充分利用尼羅河水和廣袤的土地，再加上便宜的勞力和外來資金奠定蘇丹作為世界農業大國的地位是蘇丹政府發展經濟的核心戰略。實現這一目標的關鍵步驟便是營建巨大的水利工程以增加土地灌溉面積。

近十年来，蘇丹在尼羅河及其支流上興建了一批水利工程，包括麥絡維大壩（Merowe Dam）和羅賽雷斯大壩 (Roseires Dam) 加高計劃。計畫完成後，蘇丹的用水量已經接近1959年協議分配給蘇丹的份額。如果蘇丹想要進一步增加用水量，勢必要突破1959年協議的桎梏，挑戰現有的尼羅河水資源分配格局。

維護尼羅河水資源分配現狀是埃及的核心利益。埃及過去長期通過對蘇丹的影響力，在與尼羅河上游國家爭奪尼羅河水資源的過程中使蘇丹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

然而，衣索比亞復興大壩（Grand Ethiopian Renaissance Dam）計劃開始後，蘇丹與埃及的攻守同盟出現了裂痕。就在埃及、蘇丹、衣索比亞三方關於復興大壩的談判失敗一週後，蘇丹外交部長易卜拉欣·甘杜爾指責埃及長期以来佔用1959年協議分配給蘇丹的尼羅河水份额，並說：「對埃及來說免費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到了蘇丹完整拿回它全部份額的時候了。」。

(尼羅河為非洲最大河流系統之一，圖中藍白兩條為主要支流，它們在蘇丹首都喀土穆相匯形成尼羅河。/ 圖片來源：wikimedia)

復興大壩

在關於衣索比亞復興大壩的談判中，蘇丹傾向衣索比亞的立場也引發了埃及的不滿。近期有報導稱，埃及計畫將蘇丹排除在關於復興大壩的談判之外，埃及外交部則否認了這」一消息。

關於復興大壩對尼羅河水資源分配格局的影響，筆者在另一篇文章《這個大壩很可能是下一個國際衝突的引爆點》中做過分析。此處主要談一下蘇丹對這一問題的立場。衣索比亞剛宣布興建復興大壩時，蘇丹和埃及一樣表達了擔憂，但隨後看到了復興大壩能給自己帶來諸多益處。衣索比亞的復興大壩建成後，能攔截一部分泥沙，緩解下游缓蘇丹大壩的泥沙淤積問題，延長其使用壽命。復興大壩的設定發電量遠超過衣索比亞的用電量，多餘的電力可出售給蘇丹，彌補蘇丹的電力缺口。此外，復興大壩一旦建成，將徹底打破有利於埃及的尼羅河水分配格局，為蘇丹未来超越既有協議的限制獲取更多用水量鋪平了道路。

出於這些考量，蘇丹過去在三方談判中的立場較為超脫，埃及一度以為能將蘇丹争取到自己這邊。但事情發展並不如埃及所願，在關於復興大壩可能產生的影響初步報告出爐後，蘇丹采取了和衣索比亞一致的立场。埃及認為，蘇丹在復興大壩問題上倒向衣索比亞是故意威脅埃及的水安全，以向埃及施壓。

達佛

蘇丹武装部隊在北達佛和東達佛清剿叛軍時繳獲叛军一批據稱是埃及製造的武器。去年5月，蘇丹總統巴希爾指責埃及支持達佛的叛軍。埃及總統塞西則回應說，埃及堅持不干涉他國内政的政策，不會採取「陰謀政策」。

近期有消息稱，埃及、阿聯酋和厄利垂亞的軍方和安全部門領導人和達佛叛軍領導人在厄利垂亞境内靠近蘇丹的軍事基地會晤。埃及計畫支持叛軍在蘇丹境内發起軍事行動以向喀土穆施壓。

土耳其與薩瓦金島

另一個影響埃及蘇丹關係的因素是土耳其。

去年底，土耳其總統總統艾爾多安對蘇丹進行了歷史性訪問，雙方簽署了十三項合作協議，這還不包括艾爾多安所說的「不方便公開」的協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條是蘇丹將紅海上的薩瓦金島（Suakin island）「無限期」交給土耳其管理，這引發了埃及媒體猛烈砲轟。

埃及懷疑土耳其要在薩瓦金島上修建軍事基地。作為埃及的戰略對手，土耳其若在如此靠近埃及的地方部署軍力，必將被埃及視為安全威脅。

(土耳其是影響蘇埃關係的另一項因素。/ 圖片來源：pixabay)

結語

埃及與蘇丹關係惡化也有兩國國內政治因素的作用。塞西今年將競選下一個總統任期。巴希爾的本屆總統任期到2020年結束，屆時很有可能競選連任。兩人都不願意在外交上示弱，希望以對外強硬立場提升支持率。蘇丹近期食品價格上漲，導致多地爆發抗議示威。喀土穆此時示強，也有以此轉移國內矛盾的用意。

目前埃及聯合厄利垂亞對蘇丹施壓，蘇厄邊境情勢緊張，但雙方爆發大規模衝突的可能性不大。埃及的壓力可能促使蘇丹與衣索比亞進一步走近。本周一，蘇丹武装部隊總參謀長 伊馬德·丁·阿達維 訪問了衣索比亞，與衣索比亞總理海爾馬里亞姆·德薩萊尼 舉行了會談，前者向後者通報了蘇丹關閉與厄利垂亞東部邊界的情况，並轉達了巴希爾的口信。

雖然埃及可以通過支持蘇丹境内的叛軍來向喀土穆施加壓力，但很難通過這種方法讓喀土穆做出重大讓步。埃及與蘇丹這對兄弟還能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考驗著兩國領導人的政治智慧，也取決於地區局勢的未來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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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照片：Photo by juan pablo rodriguez on Unsplash

参考資料：

1.《Tension keeps rising in Cairo over Turkey-Sudan island pact》/ al-monitor

2.《訪問阿聯酋數天後，厄利垂亞總統在開羅做什麼？》/ noon post

3.《埃及與蘇丹再次爭奪海拉伊卜和沙拉丁三角地带》/ al-monitor

4.《埃及蘇丹關係中的麻煩問題》/ b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