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聲:馬達加斯加披頭四傳奇
2015 Oct 04 認識非洲
作者:賴奕諭
“Soak aho,
Mba ho to tompon-tsafidy,
Mba tsy havela hihidy,
Ty vavako miteny.”
-Rahafahafana, Mahaleo
「讓我擁有選擇自由,別讓口中之語被迫靜默。」
-《自由》,Mahaleo
(上述文字為 Mahaleo於四十周年紀念演唱會演唱《自由》)
近來時常在臉書見到人們對去年香港佔中事件的回顧與討論,令人不斷想起 Mahaleo 樂團演唱的《自由》。在馬達加斯加西海岸那個炙熱的午後,我們在車上聽見了這首歌。朋友Lytah興奮的從副駕駛座轉頭過來說:你們知道這個是號稱為「馬達加斯加披頭四」的樂團嗎?
Mahaleo 在馬拉加西語有「自由」的意味在,與其說是自由也不太算是轉譯的相當貼切,或許以「獲得抵抗/發聲的力量」來解釋會更為接近些。
馬達加斯加於1960年獨立之後,仍由法國政府直接指派繼任的總統。有名無實的獨立,再加上政府的獨裁與無能,1970年代馬達加斯加興起一波波的反抗聲浪及運動,要求總統Tsiranana下台。當時皆為大學生的 Mahaleo 成員便是在1972年開始他們令人印象深刻的音樂生涯,他們為人民、為馬達加斯加作詞、作曲,企圖透過音樂喚起大眾對政治的覺醒。
與 Mahaleo 同名的紀錄片(中文譯名為《自由之聲》)便是在述說他們的故事。由於他們的歌曲實在貼近常民的生活與經驗,即便七位團員早已各自在不同的領域工作了多年,那些創作仍然傳唱至今並膾炙人口。影片中,樂團三十週年紀念演唱會的當下,男女老少、不同的世代都對他們的歌曲琅琅上口。就連本來被政府派來維持秩序的警察們,也都被紀錄到正忘情地一同唱著的畫面。
影片拍攝結束十多年後的今天,我仍在首都安塔那那利佛見到他們即將舉辦演唱會的宣傳,那樣跨越世代的渲染力令人咋舌,無怪能夠被稱作是「馬達加斯加披頭四」。
(直至今日,仍能在首都路邊見到Mahaleo演唱會宣傳布條/攝影:賴奕諭)
回到《自由》這首歌,它的歌詞大意在描述馬拉加西人歷經長期的殖民苦難之後,仍舊被國家緊緊抓住囚禁著,無法擁有自由。因此,他們寧可犧牲身體,也要讓靈魂得以如同鳥兒自在的飛;他們渴求能有選擇的自由,讓他們可以繼續表達自己的意見、發出自己的聲音。
對馬拉加西人來說,表達意見、發出自己的聲音是件相當重要的事。小至餐桌上、儀式裡、教會中,甚至是更加公開的公共場合等等,他們視「公眾演說」(kabary politika)為評斷一個人能力的關鍵指標,是每個場合都必須擁有的必要流程。
在馬達加斯加的期間,我總是被要求在各種公私場合演說,甚至也時常被教導應當如何表現合宜、展現更有魅力的演說方式。一個外國人都已經如此被要求了,在我馬拉加西朋友的成長過程中更是這樣:他們得要學習用精確的字詞表達意思、一套近似模板的演說形式,更要不斷訓練自己毫不怯場、隨時隨地都能夠滔滔不絕的講述自己的想法。由此看來,摀上他們的口,等同於是阻斷他們日常生活的習慣、罔顧人們重視的價值觀念。
有些人會說,馬達加斯加2001年底發生長達七個月的政治危機,正是因為政府日漸獨裁的手段,讓人民表達意見的機會越來越少、言論自由的景象不若從前。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民主政體在黨國不分、在野黨的勢力不斷遭受限制的情況下,顯得有些四不像。於是,無法再透過言說表達看法的人民,透過選票選出在野黨出身的新任總統。政府卻在此時拒絕承認選舉結果,甚至破壞馬達加斯加當時唯一通往南部的橋樑,目的是為逼退集結首都的抗議群眾。
( 2001年政治危機時,政府欲斬斷抗爭者後援而破壞通往南部唯一的橋樑/攝影:賴奕諭)
為什麼特別想舉這樣一個例子呢?正是因為最後一連串的抗爭行動在當時也巧合地被稱做是「雨傘革命」,此刻看來竟有些既視感。當那些日常生活中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價值與事物不再如此唾手可得,人民只能選擇站出來捍衛自己所信仰的價值。馬達加斯加是如此,今日的臺灣、香港亦若是。
「Tandremo raha mifohaza ny valalabemandry! 注意!沈睡的蝗蟲甦醒了!」
這句馬達加斯加的諺語,正是描述著人民覺醒的那個時刻,將是翻天覆地且全面性改變。